今年新春您給我最後的一封壓歲錢      

◎冬夢◎

----詩悼岳母梁氏

您的女兒
今年神神秘秘的
說要送給您
一份難忘的新年禮物
可以讓你嚐嚐好味的壽司
可以讓您盡情購物
可以讓您買一隻正宗SEIKO牌子的手錶
送給爸爸
還有您的女婿你的孫兒
他們開開心心
陪您到日本過一個快樂的鼠年新歲

您手持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的
護照
中國人
通行無阻
年初五
進入日本

東京的廸士尼樂園比香港好玩得多
只是您的童心
早早被一個可惡的心肌栓塞
更換了
一條血管
一道疤痕
風來雨來的時候令您猶有餘悸的
隱隱作痛

星期三的凌晨
愛妻慌慌張張的一個長途電話
把我叫得清清醒醒
說您在醫院進行急救
我只能在睡床靜靜坐著
也靜靜等著最後的消息
我不認識耶穌基督
不懂得替您祈禱
至於佛經
來來去去那句阿彌陀佛
比我唸自己的詩的確容易得多

可惜的是
個多小時後妻再來的
一把
哽咽的聲音
給我證實
您終於選擇在日本的醫院合上望你疼愛的女兒
最後的一眼
初七人日
今天不是人人的生日嗎
怎麽會是您要離開的死忌？

今年新春您給我最後的一封壓歲錢
紅封包仍在我的書架上
裡面的那張紙幣
阻隔陰陽
它看不到
我一臉傷絕的神色
此刻給您
寫下這一首詩
好痛
痛得我
這個永遠不能止血的傷口

假期完了
該回家啦，媽媽
為什麽要日本給您簽發
一張單程的證明
為什麽要日本批准
你才可以回到我們的家
看看爸爸看看兒子看看女兒看看孫兒
看看我的金魚看看我的小龜
看看我

今年新春您給我最後的一封壓歲錢
我會夾在我出版的詩集
當個紀念的書籤
只是《岸不回頭》神氣的站在書架上 (註)
您卻忍心在千里萬里的山外雲外
對著我們的揮手
以後的永不回頭

後記：我的岳母與愛妻、小女兒、女婿及孫兒新春往日本渡歲，豈料樂極生悲，早期心肌栓塞雖曾將一條血管暢通，旅途期間年初七的凌晨，仍因心臟病猝發，魂斷異鄉。此詩是我三度飲泣中斷續地完成。
註：《岸不回頭》是我個人出版的第三本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