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因我們的詩而醉     ◎冬夢◎

圖片●2010年10月與覺今老師於胡志明市他的寓所合照

---致覺今老師

我來看您的時候
正好您在廳子裡小睡
對不起，老師
是我將您平仄的午夢擾醒

八八高齡的老師清減了
此刻我深信您
一如既往不會同意
洛夫《回響》詩中所寫
怎麼也想不起你是如何瘦的
瘦得如一句簫聲

我攙扶著您
腳步輕軟如一頁揭過的唐詩
無風也會揚起
感慨如塵如煙的往事飄逝得如此沉重
我多想告訴您
剛才我路過校園的草坪
幾番綠了幾番黃了
故人如我
何嘗不也幾番歸來幾番回去

對話而坐的一對師生的曾經
您喝您的原味無糖無雪的COCACOLA
我飲我的鎮凍後仍需加冰的可口可樂
不勝唏噓的讓我們想起滄桑的當年
我剪平頭裝的當年
我挨您鐵板子教訓的當年
您有否怨我浪耗
您費盡苦心推荐我認識的李白和杜甫
抱歉我卻另擇余光中和洛夫成了好朋友
相信您會因此感到莫大的遺憾
而我從未悔疚過的
那個當年

我心中細細算量過的時間是要向您道別了
再次跟您於秋陽下慢慢步行回家
雖然我們沒有李白的與明月舉杯
沒有三人的對飲
沒有李白筆下的
醒時同交歡
醉後各分散
我會永遠記住您當年要我唸的這首《月下獨酌》
天涯是遠也是近
您知道嗎，老師
難得生命甜醇如酒
別怪歲月因我們的詩而醉

後記：覺今老師是我當年就讀胡志明市英德中學的班主任兼國文老師。老師擅寫古詩詞，一向對我管教甚為嚴厲，知道我愛好文學，寄望我可以在古詩詞中琢磨成材，無奈我當年對古詩詞甚為抗拒，每每招惹得老師氣憤又無奈，說來慚愧，當年我頑劣難馴，雖然已是初中三的學生，掌心仍然要挨了不少老師鐵板子的教訓。
我記得自己曾在一篇散文寫過：老師勤於灌溉唐詩宋詞的種子給我，而我卻把它栽植成一株現代詩的樹。前塵往事一晃而過了數十年，雖然至今我對古詩的平仄依然一竅不通，但總算懂得對古詩有一份尊重和鍾愛，多年前我返越南曾送過自己出版的四本詩集給老師，每次返回胡志明市跟老師相聚時，老師仍然對我語重心長的鼓勵，只是不再堅持要我向古詩詞方面發展，師生間毫無芥蒂的不談現代詩或古詩的話題，只作一番閒聊家常，何其樂也。

(原詩見刊於2010年12月新大陸詩雙月刊第1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