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欲斷魂 ■郭乃雄
圖片:作者提供
趁天氣放晴,今年清明節提前一天掃墓,看到小姪兒乖巧地擦拭祖母的墓碑,我不禁思潮起伏,彷彿在侄兒身上看到五十多年前在越南的自己,那時我既擦拭墓碑,還得拔除野草。南國天候多雨,野草總是長得枝節橫生,既快又茂盛,墓碑的字常因此被遮蓋起來。雖然一早已有幾個赤腳越南小孩拿著紅漆罐和筆在場等候,願提供服務,換取微薄的賞賜,但祖母不願假手於人,命我一手拿紅漆,一手拿毛筆,給墓碑剝落的字跡好好髹上新漆,烈日之下,我汗流夾背,一筆一筆地,順著字體筆跡填上紅漆,彷彿在給模糊了的思念重新換上顏彩,毛筆在飽經歲月侵蝕的坑紋來回遊走,逝去的已不可追,但手中的毛筆卻若有若無將一些往事細細勾畫出來。後來不知是誰首開先河,富潤縐紗帶義莊由水泥和灰水打造的一座座老墓碑,忽然紛紛換上永不褪色的現代水磨石質材,看去是那麼的讓人眼前一亮。於是祖母也找人來給祖父和太祖母墓碑重新打造新裝,自此每年清明,我就免去填紅漆的任務,這反而令我有點不自在,水磨石打造的碑石雖經得起風吹雨打,但我和泉下先人卻因此少了「筆談」機會。幽綠的野草沒縫隙茁壯,墓碑乾淨而明亮,惟心香獻上,我彷彿再也感受不到路上行人欲斷魂之一絲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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