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卡    ◎郭乃雄◎

圖片提供：郭乃雄

日前，心血來潮，買了兩張聖誕卡，分別寄給我的兩位女老師余桂鸞，黃瓊珍，她們分別在小學、中學教過我，美好印象一直深留我的腦海。

落筆書寫的那一刻，我竟然心情戰戰兢兢，怕字寫得醜陋，我盡了力，結果字還是歪歪斜斜，真怕老師看了會生氣：「 郭乃雄，看你寫的鬼畫符……」

唉，只好怪電腦啦，使得現代人執筆的機會越來越少，對筆有畏懼症，這是進步還是退步？

沉沉吟吟，下筆好生澀，太多的回憶反而亂了自己的思維，以為句子一兩分鐘就可寫完，結果寫了十分鐘，不過距上次寫聖誕卡，可是隔近半個世紀。

說實話，現在給老師寫聖誕卡，感覺非常特別，有點像時光倒流，又回到鮮蹦活跳的孩童時代，筆尖流注的都是往事的一點一滴。

那時班上同學競相給老師送聖誕卡，手中一支筆、一把尺，很用心地寫，我想那個時候的孩子，每張臉都煥發著小天使的神采。

比賽誰的卡最多金粉，誰的卡最閃亮，是所有班上孩子的最大成就感，當時的社會哪有今日的聖誕氣氛，要氣氛就得憑自己的想像力了。

凝望卡上的金線，繞著聖誕老人胖嘟嘟的輪廓，或小天使的頭頂光環，每次我都會怔怔出神，彷彿看到一條金色軌跡，在引領自己飛翔到一個奇妙的世界，那裡有吃不完的冰淇林和拆不完的禮物。

最喜歡把摺起像手風琴的聖誕卡打開，聖誕老人鹿車或聖嬰降世的立體畫面，緩緩映入眼簾，多少孩子為此而驚豔，在美好的幻想裡醉倒。

到了高中，我找了同學馮健威，還有一位好朋友，合資印聖誕卡，託厚泰和國光書局代售，結果賣了三百張，成績不俗，這得歸功馮健威的美術高手大哥，沒他的精美設計，幾個合夥人可要血本無歸！

毫無疑問，聖誕卡是代表人與人之間最簡樸、最純真、最貼近的祝福，因為送出去的人要親筆書寫，字跡好壞不打緊，那份情誼才是人間的真善美！

可惜，現代文明的突飛猛進，聖誕卡今日庶幾受淘汰，它被太多東西取而代之，網上的電子卡多得令人眼花繚亂，聖誕卡擺在貨架上可有可無，身世可憐，宛若雪地裡賣火柴的女孩。

今日的老師再不像以前收到一籮筐的聖誕卡，或許已沒有老師會去在乎這一點，現在聖誕老人滿街滿巷跑，忙得已不可能再現身卡上啦。

一張聖誕卡，當然是改變不了人生的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但試想，如果在冰天雪地，夜長晝短的日子裡，沒有聖誕節，那是多麼寂寥且可怕的事。

收到聖誕卡，總能讓人驚喜，可惜驚喜卻像窗前雪絮，一下子便融掉了，比花開花落更加了無痕跡。

不過，在隔了若干年後，一張泛黃的聖誕卡從儲物盒子裡被翻出來，它卻能用一種只有你心底才可聽得懂的語言，跟你娓娓述說一段陳年的往事。

前天將聖誕卡寄出，正逢傍晚時分，大雪忽下個不停，紫色的天空泛起一抹神秘的赭紅。

從郵局走出來的我，不得不把腳步放慢，大街小巷成了一幅巨大畫布，留下無數過客的足跡，有些整整齊齊，也有些歪歪斜斜，彷彿蘊含某種人生的哲理，等待智者去探索。

任由自己的思緒，隨著飄雪展翅，默默飛向天涯海角，做了一趟漫無目的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