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葆珍
       (現居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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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葆珍◎這樣的城市出來的人

這樣的城市出來的人      ◎陳葆珍◎



圖片:百多名大學教授進場(作者提供)
        

5月18日參加外孫的大學畢業典禮,了解到這不平凡的城市孕育的不平凡的人。

經7個小時的車程,到達美國東海岸的賓夕法尼亞州匹茲堡市。這裡依山而建的歐洲古式建築,讓山脊呈現一條奇特的風景線,山下卻是一片充滿現代氣息的繁華景象。我正在贊賞不已,車子已沿江飛馳。不遠處架起的鋼橋,數不勝數,據傳有446座。橋下的流水,橫貫美國三條內河,讓匹茲堡成為美國重要的內河港口。山多水多橋多,是此城的特點。

這個在十九世紀末還不起眼的小城發展成今天這樣的規模,與在這裡生活的人很有關係。最傑出的代表莫過於安德魯•卡內基。他的鋼鐵公司曾壟斷全美一半以上的鋼鐵產量,並相繼帶動地區經濟發展。匹茲堡從此躍居美國鋼城且又有“世界鋼鐵之都”的美稱。歷屆市政府有戰略遠見,後來又讓高科技帶領城市轉型,致令在2008年美國經濟衰退時,仍有財政盈餘。

縱觀百年來匹茲堡的變化,無不與這個城市的精神有關,那就是勇於奮鬥善於創新。而從這樣的城市出來的巨富,又能注重發展以科學教育為主的慈善事業,自然產生不少社會效應。可這些富人並不都是生來就富。安德魯•卡內基原本就是貧民。從小信差到美國的鋼鐵大王,這過程,自然聰明才智機遇等起作用,但最重要的還靠一種精神。他沒有被貧困壓得喘不過氣,反而說“一個年輕人所能繼承到的最豐厚的遺產,莫過於生於貧賤之家。”他說“從小就力求上進與發奮,決心到長大之後要從我手中擊敗窮困。”

成功之後的他深知自己無錢讀書之苦,下決心“為匹茲堡的工人階級子女提供良好的職業培訓”,於1900年創建卡內基技術學校,1922年才改為4年制大學。後來,因與梅隆財團合作而改名為卡內基•梅隆大學,是美國名牌大學之一。該校以卡內基名言 :“My heart is in the work,(全心全力工作的態度)”為傳統精神。

這樣的城市這樣的學校造就的學生,或多或少都會受這傳統精神影響。

這從該校培養的人才可看出來:在國際上享有盛譽的,其中不乏諾貝爾獎、圖靈獎(美國計算機專業最高獎)、奧斯卡獎(美國電影界最高獎)、阿米獎(美國電視界最高獎)、托尼獎(美國戲劇界最高獎)得主。中國現代橋樑之父、中科院院士、美國科學院外籍院士茅以升,獲該校歷史上授予的第一位博士頭銜﹔中國著名物理冶金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得主吳自良,也是該校校友。其他校友對社會的貢獻,數不勝數。

最近,該校又出現一個知名人物,那就是奧斯卡得獎電影提名片《127小時》男主角原型Aron Ralston’s(阿倫•拉斯頓)。該劇由英國導演丹尼•鮑爾(Danny Boyle)根據真人真事改編。阿倫已出版的自傳《Between a Rock and a Hard Place》(《在岩石與險境間》)在美國暢銷。

今年5月20日,在卡內基•梅隆大學的畢業典禮上,作為校友,他被校長特邀發言。他說起了十年前那段切臂自救的故事。他的書和影片都是因這而盛傳於世的。

只要知道他的故事,你就會感到他比關雲長刮骨療疾更令人震撼。

十年前的4月25日,他獨自一人到猶他州的藍約翰峽谷,地處偏僻,人跡罕至。因預計峽谷之行僅一天,只帶了一輛轎車、山地自行車、急救包、登山索、一把8厘米的袖珍小折刀和一天的口糧,不知他為什麼不帶手機。在攀越一道3英尺的岩縫時,巨石搖晃了一下,他腳一滑,整個右前臂被擠在巨石和岩壁之間。他無法把這巨石移動。只有盡量節省糧食(2塊煎餅、幾塊口香糖和3公升水),連尿也喝上了。氣溫驟變,衣着單薄,和外界無法聯系,水盡糧絕,他想自己必死無疑。為留下紀念,便在石上刻自己的名字和當時的日期。到了被困後的第5天,他在幻覺中看見一個喊着“爹地”的孩子向自己走來(可當時他還沒有女友),他堅信媽媽一定在堅持找他(事實正是這樣)。他不想死,說:“我要活,為了愛,一定挺下去。只要我下決心,沒有辦不了的事情。”

決心就這樣下了,那就是活生生把自己的手臂切掉。我說他比關雲長更關雲長,首先這不是像《三國演義》那樣的歷史小說,而是你看得見摸得着的活人,我們還可從整個過程來對比一下。動手術時,關雲長腳踏實地地坐着,喝着酒下着棋有人陪伴﹔而他,被半天吊地懸在半空已5天,水盡糧絕,荒無人煙,死了也無人知道。關雲長有名醫華佗操刀,刀子尖利﹔而他,只有一把很鈍的小刀,自行切割。關雲長術後可在平地行走﹔而他,還得要自己想辦法從險峻的峽谷爬下來,不死於失血已算大命的了。再看看他怎樣自行切臂的:

沒有麻藥可用,只有拿出繃帶勒緊右上臂,花上一個小時把右臂的肌肉軟組織切割。接着,折斷橈骨和尺骨。然後用小刀從肘部將右前臂切斷,終於讓身體與巨石分離。大量失血讓他差點暈厥,緊急處理傷口後,忍着劇痛,把登山錨將繩子固定在岩壁上,迎着強風,左手抓住繩索下到60英尺深的谷底。

迎面走來兩個荷蘭健行者,見他渾身是血,趕緊給他食物和水,他們步行5英裡,才遇見救援人員。

事後,警方曾去藍約翰峽谷尋阿倫的右臂,攀岩鎖與他的斷臂依然懸在那裡,而岩壁與巨石已被血染紅了。

畢業典禮上,他揮舞着假手,談笑風生,時而高歌時而大笑,如果他不說或者不露出那隻假手,他那高大的身軀、開朗的笑容、時而引起聽眾的此起彼伏的笑聲這樣幽默的一位中年人,你根本就難以相信他有過這樣一段驚險的經歷。他還開玩笑地說:“校長要我穿當年的學袍來,我穿了。但我自己想什麼就幹什麼。”話音未落,他在講台上脫下學袍,裡面卻是古代戰士的打扮,還叉着腰站上一個台階,這引起全場鼓掌。他說自己在十年前的新聞發佈會上說過:“在那5天裡我一直在想如何脫困,情緒經過多次變化,但我知道必須保持冷靜,在岩壁上,經常幻想自己在喝酒。精神力量很重要,我感覺有人和我在一起,我感到親人和朋友和我在一起。”停了一會,他大聲說:“要珍惜生命,好好活。多大困難不要怕,堅持下去,會有生路。”

在場的師生和來賓都被他這種強烈的求生意志、大無畏的精神感動了,而他的形象一直在我腦海揮之不去。閉目一想,如果他是一個懦夫,那巨石和崖壁之間至今掛着的不會是他的攀岩鎖,而是一具風乾了的遺骸。

Aron Ralston’s超乎凡人的事跡,正是人類偉大精神的產物,告訴人怎樣置於死地而後生。

而這種精神不是與生俱來的,它要經過後天的環境熏陶良好教育的。這個從貧窮的小城一躍而為已具規模的現代化城市,那種積極上進精神對它的子民無不以深刻的影響。而那個以卡內基精神踏踏實實地做好每一件事為宗旨的卡內基•梅隆大學,只要你看它這個畢業典禮的重點,你就不難看出該校平時的教育傾向。

除了這位阿倫的發言外,校長還特意介紹一位患癌症的教授死前的最後一堂課,這堂課不談專業只說生命價值。這樣的話題顯然打動畢業生的心,他們起立向這位逝去的教授致敬。

在大會結束時,校長還一再強調,每個人看准了自己的目標就要把每件事做好,不怕失敗,反復創新。

一個大學在畢業典禮上大談人生意義,並引証逝去的和活着的典型事例,這在我數次參加美國的大學畢業典禮以來,首次見到的。雖然,哥倫比亞大學比它更出名,但它沒在靈魂深處讓我這樣震撼。

我慶幸自己的外孫能在這樣的學校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在這充滿着生機與不斷奮斗的城市與學校出來的人,相信在他們的人生征途中,會把卡內基的“全心全意的工作態度”傳承下去,仿傚他們眾多的優秀校友。是的,鋼城出來的人應該是鐵人!
              
二零一三年五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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