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訪老羅斯福總統故居 ■陳葆珍
●老羅斯福總統故居正門
7 月31日,女兒說想看一下裝修了兩三年的美國第26屆總統西奧多•羅斯福(Roosevelt, Theodore 1858年10月27日-1919年1月6日)故居,於是從紐約開車約一個多鐘頭到了長島的Oyster Bay。
為了有別於另一位總統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本文按美國人的叫法,稱他做老羅斯福。
我們在下午十二時到,但到登記處時,已被告知,前面幾次開館參觀人數已滿,你們只得等最後一次(下午四時)開館。後來才知道他們每次只讓十多人進去。入場券十元。而女兒因為我持老人卡的參觀證(只對國家級的紀念館有用),沾了光,得一起免費。我們猜可能因老人來參觀,必有人帶來的緣故。
下午三時多,我們重返老羅斯福故居。
這裡古木參天,除路邊的大樹讓人看得見樹幹外,草坪上的樹大多不見樹幹,活像一座座小山似的。沿著這林蔭大道走去,一座兩層的棗紅色樓房立在林中。好一個萬綠叢中一點紅。這是老羅斯福為他兒子建的,與紐約街上的一般樓房,沒多大差別,但它卻負荷著歷史的重量。推開門,一位白髮老者熱情地迎了過來,原來是義工。他指著牆上的老羅斯福的話說:“不要把我看作英雄,我只不過是一個正直的美國公民,一個願意為國家利益而奮鬥的人。”
人們的表情顯得嚴肅莊重,顯然是被這種真誠所感染。我們沿著這屋子的內壁看照片、實物,這裡有老羅斯福從兒時到青壯年,從平民到總統的留影,還有那打獵用的刀槍。這房子不大,不一會便走了一圈。出來後往老羅斯福當年住的樓房趕去。沿途遇見的各色人種,雖素不相識,但都相互打招呼。雖然只要跨過草地,就可以縮短距離,況且還是上坡路呢,走得著實吃力,可是沒有一個人這樣做。
高地上一座下紅上灰的三層樓在肅立著。可能是經過修葺吧,比我上次來時光鮮了許多,聽說是嚴格按照原貌裝修的。門外的櫻花樹說是日本國王送的,它已是一株參天大樹了。右側的那株大樹,它的樹幹,在緊貼著地面的部分,形同象的腳趾。左側最顯眼的莫過於一面豎起的美國國旗,下面有一塊小石碑,在紀念老羅斯福在一戰中犧牲的年僅20歲的兒子昆廷。這棟樓的後邊,有網球場,有雞場、馬廄,那大風車,是供孩子們爬上爬下游玩的。
餘下的不是草坪就是森林,在陽台上舉目遠眺,以前還可看見那道海灣的支流,今次來看不見了。我的視線,無法穿越那已長得很高的森林。
又是一位老人給我們講解,原來這裡的老人喜歡這樣,說是要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那只爬滿青筋的手,用力地推開有點厚重的大門。我頓時神情肅穆,感覺到他在揭開一塊歷史帷幕,隨之,一股上世紀初的氣味撲鼻而來,五味雜陳的。我力求捕足屬於這家主人的氣息。因為我堅信,家,乃每個人心裡的海灣。那裡的水,會滋養一個人的成長,特別是性格方面的。老羅斯福在剛才我參觀過的他兒子家裡的牆壁上,就有這句話:“一個人之所以健康成長,關鍵在於他的家庭。”況且,家也是最能揭示人的隱私的地方。不管你在外面表現如何,一回到這溫暖的海灣,那海水會把你洗滌得原形畢露。
這三層的樓房,裡面有數不清的房間。除一樓是一廳四房外,二、三樓的房間很多,面積都不大,除主人房外,其餘供小孩(在二樓)和佣人以及貯物(在三樓)用的房間,小得只容納一床一桌。房雖小,但它折射的空間卻是難以比擬的大。給我最深的印象有三:一書多﹔二,瓷器多;三,動物標本多。
這位1880年畢業於哈佛大學的精通英、法、德語的政治家、作家,他的著作甚多,其中《1812年戰爭中的海戰》為美國海軍學院必修書目。作家的家裡最寶貴的莫過於書。幾乎每一角落,都放有書。書架,在本來並不寬的走廊佔了不少空間。三樓的閣樓,有一個房間為全棟樓最大的,不但有書櫃,連牆壁也釘滿一層層的木架,上面滿是書。
每到一個房間的門前,我都探頭張望。除了有專門的玻璃櫃裝著瓷器外,十幾個房間,不論其功能如何,簡直找不到沒有瓷器的。最誇張的是,一樓的餐廳,桌上擺的餐具,除沒有筷子外,幾乎全是瓷器。你或許會誤以為這是中國有錢人家的餐廳。這時,那“China”一詞,就掛在講解員的嘴邊。我知道,不是每一件瓷器,都來自中國,而“China”這個詞的本義就是瓷器。但因為它源於中國,我有理由激發民族自豪感,接著便萌生一種敬仰之情,因為品味高雅的人,才可能有良好的氣質。
老羅斯福與世上所有總統不同的,就是他是一位獵人。本來年幼時多病體弱,患有哮喘和其他疾病,其父為了男孩子不受欺侮以及男人應有的體魄與性格,從小就給他請家庭教師,教他外語、制造動物標本和拳擊。在家裡給他安裝鍛煉設施,經常帶他到亞馬孫森林散步。於是,對體育運動的興趣漸漸養成。他最愛的就是網球、慢跑、拳擊和打獵。你難以想象這樣弱質的孩子後來長得那樣粗壯結實。直到他成家後,仍是興趣不減,還經常帶著家人在森林裡遠足。
七歲那年,他與其弟在市場上看到一海豹的屍體,便取其頭回家制作標本,還夢想長大了要開一個“羅斯福自然博物館”。可能是一生在追求這個夢想吧,雖然這個博物館沒開成,但現在的紐約自然博物館有一個室,裡面全擺設他自制的動物標本。
推開他家的大門,一條約五、六米長三米寬的走廊直指一個大客廳。走廊的牆壁,一個大野牛頭,瞪著那惡狠狠的眼破壁而出。說是他在非洲打獵時,一頭野牛向他衝了過來,他躍在牛背上,把頭割了下來,並揚言:“它竟敢衝撞我,我沒理由不給它在我家佔一席之位。”在這走廊裡,還掛著兩個我叫不出名字已制成標本的大型動物的頭。
走廊的兩邊,各有兩個大的房間。其右,一是他的辦公室﹔一是餐廳。其左兩間,皆用來休息與會客。這四個房間,牆壁掛滿飛禽走獸的頭的標本,地上擺著大型動物的真皮,狗熊和狐狸的皮呈灰白色的。那女孩子床前的地上就有一只動物標本伏在那兒, 還瞪著眼的呢,裡面藏著臨死的苦痛和怨恨。如果心理狀態不佳,我不知道這些孩子怎樣吃得下、睡得著的,也許他們對那種打獵的厮殺場面毫無聯想力。
客廳上擺的是一張橢圓形的棕色的大桌,據說,這裡開過議論國家大計的會議。正對著這張大圓桌的牆上,是一隻張著翅膀的鷹的標本。鷹是美國的圖騰,掛在這裡,面對著這具特殊意義的桌子,內藏深意。鷹的兩旁,呈弓形地安放著一對象牙。至於廳內的飛禽標本,我就叫不出名字了。粗略算過一下,這棟樓有14隻動物的頭和8張獸皮。其中有些是別人送的,至少可以証實那野牛頭標本是他親手做的。
就這話題還有一則趣事,1902年4 月他被邀到密西西北州打獵,沒獵得一物。當地人將一頭熊綁在樹上,要他開槍,他認為這是違反打獵原則而拒絕。於是為紀念此, 布林克林糖果店老板莫里斯•米奇湯姆(Morris Michtom)與妻露絲制出一個玩具熊,以老羅斯福的昵稱(泰迪)命名,得到他批准,於是這泰迪熊,馬上走紅。
在這環境下成長以及生活的他,其性格的強悍向上不畏困難可想而知。如在競選總統時被政敵開槍,子彈還在體內,他卻要堅持做演說,說“人們為我等了幾個鐘頭,我一定要去。”可他剛中帶柔。經常和家人在一起,甚至連每頓在家吃的飯,都要求全家人齊聚,不准遲到。誰違反了,則在走廊上豎著的警鐘面前站著,讓它發出警示的聲音。
這位在家掛滿了動物標本的頭的總統,自己的頭像,卻永恆地被刻在現在被定為 Mount Rushmore National Memorial(拉什莫爾山國家紀念地)上。緊跟喬治•華盛頓、托馬斯•杰斐遜、亞伯拉罕•林肯之後。這些頭像的象徵性被說成是美國四個重要的歷史階段,即從開國—建國—統一—擴張。老羅斯福屬於第四階段,他執政時,大反托拉斯,加強對鐵路、藥物、自然資源的管理,對外主張擴張,聲稱美國“有權”維護拉丁美洲秩序。
●老羅斯福總統故居陽臺
他,本來在1900年是任副總統的,後因正總統William McKinley(威廉•麥金利 ) 於1901年9 月14 日遇刺身亡,他便上任為第26 屆美國總統。時年42歲,是美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在任總統。
從1885-1919年,他一直住在這裡。甚至他和妻子,都是死在這個家的二樓各自不同的一間小房裡,卻不是他們生前住的那個主房。對他本人及美國來說這裡是有特殊意義的,這裡的廣場是他競選紐約州州長、美國總統的地方。在他擔任總統期間,這裡堪稱“夏季的白宮”。就是在這裡他調停了日俄戰爭,日後獲得諾貝爾和平獎。這是美國獲得這一項獎賞的第一人。這就讓我相信,在剛才我參觀過的他的圖片展覽室的牆上掛著的話:“要知道我是多麼的愛這裡(指他的家)。”
回家後,激情未減,特賦詩一首以記:
追思
--老羅斯福總統故居再訪後
叱咤風雲人遠去 空留老宅祭春秋
草坪默默伸前路 老樹幽幽望小丘
昔日歡聲常伴耳 今朝靜謐自回眸
故園一別黃泉在 何日君來以酒酬
二零一五年八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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