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周記   ■陳葆珍

(2016，7，2--7，8日）

七月二日，我們兩老與媳婦、孫女，登上挪威鑽石號輪船。從紐約88號碼頭啟航，向南途經華盛頓、佛羅里達、米哈密，最後到巴哈馬才掉轉船頭返紐約。總航程2157.89海浬，前後歷時7天。

這艘船長294.13米有93500噸量，共15層，可容納4130人，其中客容量為3030人，客床有3807張；1100位船上工作人員，他們有床位1164張。

七月二日下午三時，開船了。在海上看紐約，最搶眼的莫過於新建的世貿大廈，它直指雲霄，銀白的外牆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閃發光，讓周圍的建築物也銀光閃爍。堤岸的汽車不斷穿梭，漸漸地，這一切在遠處隱去。我們走上12樓的船邊不斷捕捉景點。忽見人們都朝一個方向舉起相機，趕過去一看，啊！好壯美的自由女神！這是法國為慶祝美國獨立一百周年（1876年）贈予美國人民的禮物。

我曾於二十多年前通過她內部的盤梯爬到她王冠部位。看她右手高舉著火炬；左手捧著《獨立宣言》。我禁不住回憶1986年7月初紐約舉行的紀念自由女神像落成100周年的盛景，自有一番感觸。多少年來，她的光輝形像激勵著爭取自由民主的人們，可惜那火炬的光輝未能照亮世界的黑暗角落。容不著我多想，一條橫在眼前的大橋打斷我的思路。外子告知，這是通往新澤西州的大型鐵索橋，是去大女兒家必經之路。

陸地，在我背後消失了。海面，像一個被切了一半的球面，海水與天連成一線。

人在上面蕩漾，萬籟無聲，惟餘那“嘭嘭”的海浪擊船聲以及巨輪在海面穿刺發出的“唦啦唦啦”聲。萬物隱了形，除了水還是水。似乎水湧進腦裡了，把一切思緒衝得一亁二淨。頓時，腦裡一片空白。

在海洋中看水，水是多色的。近處，有點碧綠，繼而純藍，再遠些，藍得發黑。

在海洋中觀日，最賞心悅目。每次來，我都要捕捉日出的鏡頭。八年前我也是坐這艘船逛大西洋的。為了看日出，清晨4點半穿起大棉衣爬上14樓的甲板上。那時正值十二月初，而現在是七月，日出的時間推遲到晨六時半，場面不如冬天那樣雄偉。這兩天，它像一位含羞答答的少女，躲在雲層後面，待其真容全露時，彩雲已所剩無幾。而八年前的日出，那一輪紅日衝出一堆黑雲的阻攔之後，天邊一片紅，霎眼間，漫天彩雲，比現在的氣勢壯觀多了。

頭兩天，我們一直呆在船上，但一點也不覺得悶。船上的設備有如一座城市。四樓有醫務室，有經驗豐富的醫生值班。他們還替一個因潛水受傷的中國女孩做手術。六樓有兒童劇院，我去看過一次，演出者是船上的兒童，他們被父母送到船上的托兒所過集體生活，就是在這期間把節目排出來了。雖不夠熟練，但演出時台上台下的互動，其氣氛之親切熱烈，讓人動容。七樓有服務中心處，還有民族特色的餐廳，自然不乏中國餐館，但味道不敢恭維。此外，照相館、賭場、商店等均生意興隆。七八樓之間有個裝潢得十分漂亮的大廳，每天都有不同的節目。七樓十二十三樓靠船邊的寬闊通道，都是形形色色的運動場所。十二十三樓，有游泳池、健身房、按摩室、美容院、圖書館、麻雀房、音樂廳、舞池、高爾夫及籃球球場等。十二樓的餐廳有室內和室外的。不過，在室外就餐，常碰到海鷗飛到你的餐桌上。從早到晚，餐廳都在供應百種以上的食物，甚至還可以請炊事員當場煮給你吃，而食材則任你挑選。

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每天每個時間段幾乎都有節目安排。只要貼出廣告，則請君自便。那些專業歌舞隊，唱功和舞功都十分了得。好幾個船上不同部門都有自己的業餘演出節目，相當有水準的。

晚會的主持人沒有報節目，但他們卻十分重視聯絡觀眾感情。如，有一次，主持人問誰的婚齡最高，一對婚齡66年的夫婦博得他贈送禮物的禮遇。誰知，他氣喘吁吁地跑上三層樓高的觀眾席上時，才知道老太太卻坐在底層前幾排，他只得又往下跑。這自然引起人們哄堂大笑。

如果你感到看人家表演還不過癮，想自己也親自舞一下，這不妨在十二樓的游泳池周圍的空地上自己伴著音樂舞起來。

7月4日那天，人們吃著慶祝美國國慶節的蛋糕，就在那兒跳起來了，連坐在輪椅上的或是半躺在睡椅上的老人也在按音樂的節拍有節奏地擺動腰肢。

7月4日中午，船開到Port Canaveral據說這是屬於佛羅里達的。我們要去參觀肯尼迪太空中心。在當年指揮火箭發射的現場坐下來，看電腦控制火箭發射的情景，工作人員當年喊話的聲音也播出來了。發射時爆發的震撼天地的響聲，連此刻坐著的我們也明顯感到震感，似乎還嗅到火藥味。從這指揮所走下，到一個大廳裡，這裡懸掛著一具火箭，據說是前幾年火箭造出來後，奧巴馬政府沒錢發射，只得屈居於此。大廳裡還展出火箭發射的歷史：1982年1月28日發射失敗死5男2女；2003年2月1日雖發射成功，但在返航時出事故，死6男1女。人們望著這14位犧牲的宇航員的照片以及那火箭爆炸後撿到的殘骸碎片，神情凝重。人類每前進一步，確實要付出不少代價。1967年，美國人又嘗試登月球，結果沒成功，還死了3人。緊接著的1968年，終於成功登月了。展覽廳上有一小塊從月球帶回的黑石，容許人撫摸。我摸著它，想著宇航員的艱辛以及多少科學家為這而做出的巨大犧牲，不勝唏噓
。
7月5日，船在Miami的一個名叫G.S.C(Bahamas)靠岸，聽說這是這艘船所屬的公司買下來的。島上只有一個餐廳，由炊事員從船上搬來炊具食材親自掌廚。整個島設備十分簡單，有幾個大小不一的茅棚、亭子和無數的防曬帳篷。至於在搭起的木屋裡擺攤做生意，那是附近的居民自己撐船來的。這裡十分炎熱，腳踩在白色的沙灘上都發燙，孫女早已跳進大西洋暢游去了。我到處找個陰涼處避暑，而樹下供休息的長條桌椅簡直是一席難求。我終於找到一個鋸斷的樹樁，還有一株大樹作靠背，坐在那兒任由海風吹拂，聽著海鷗鳴叫，閉目養神。之後，在沙灘上散步，欣賞大洋的美景。此時，頓感自己已進入不食人間煙火的境界。

7月6日，船駛進Bahamas（巴哈馬）的首都Nassau（拿騷）。聽說1492年哥倫布第一次登上巴哈馬東部的聖薩爾瓦多島時，望著海水衝刺海岸而叫了一聲：“巴扎馬”（淺灘之意），巴哈馬由此得名。它一直是英殖民地，1973年獨立成為英聯邦中的一個成員國。這裡大多數是黑人，貧富懸殊得很厲害。不少房屋崩敗殘破，但靠近富人區，則另一番天地。名副其實的“天堂島”。瀕臨大西洋海邊的新式洋樓林立。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用中國字標明的“夏宮”。這是富麗堂皇的旅館，其左右還有正在興建的高樓大廈，工地上豎起一個牌子，上書四個漢字：“中國建築”。在海外看到這般光景，倍感親切。那個被譽為全世界最大的島上酒店——Atlantis Paradise Island在船上就看到了。那棗紅的外牆、古歐洲式的拱門，在碧澄的天空與蔚藍的海水之間挺立，分外搶眼。這個島國還保留著當年防御海盜的古堡、大炮等軍事裝備。當年（從十七世紀末到18世紀初）海盜十分猖狂，巴哈馬有數不清的島嶼和小島，密布著沙洲和海峽，地形十分復雜，為那些海盜提供了極好的藏身之所。

在那位導遊兼司機的黑人帶領下，我們乘車在Nassau（拿騷）參觀。有兩點給我的印像最深，一是未滿18歲的青年讀書以及老人看病不要錢；二是，即使在貧民區，地上幾乎沒有垃圾，甚至連多幾張樹葉都難找。只見樹下放了不少垃圾袋，可又看不到有清潔工在打掃。這讓我握在手中的一張廢紙，只有帶回船上扔到我住房的垃圾桶。昨天我們登上的小島也是這樣的。數以千計的遊客，在這小島吃喝拉撒大半天，居然地上幾乎沒一點垃圾，這讓你不得不服。

7月7日，船向北行駛。這是最後一天在船上了。心想這是我此生最後一次在這樣的船上了。難免有點依依不舍。早上像每天清晨那樣照例在13樓的船艙跑道晨運，呼吸著大西洋清新空氣，貪婪地吸吮這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大自然氧吧放出的能量，精神為之一爽。頭頂藍天，腳踩大洋，這是每天最高的享受。下午，在13樓看書，面對大西洋吟著蘇軾的“大江東去”，全身血液加速流動，心裡暖烘烘的。晚上參加最後一次的晚會。

這一晚，會場氣氛十分熱烈。讓人體會到這艘輪船的服務態度多麼令人讚許。上船的第一晚，各部門的主管人員上台與乘客見面。進餐廳，有服務員站在門口給你雙手消毒。用餐時，如果你離席哪怕是一會兒，你未吃完的東西，服務員馬上給你清場，你只好重新拿個消毒餐具自己再去取食物。你從小島歸來，天氣炎熱，他們就給你一條冰凍的濕面巾。在結束旅程的前夜，還有船長帶領職工在晚會上與大家告別，並且站在通道上夾道歡送乘客。我曾因皮膚過敏就醫。那個中國翻譯竟然在歡送隊伍中，衝著我用粵語大叫:“喂，你的手好了未？”在這特殊環境下接受這樣的問候，心裡頓時湧起一股暖流。這句話，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揮之不去。把顧客看作是上帝，乃這裡的經商原則；而對服務員以禮相待，卻是我們的習慣。

七月八日一早起來，船已泊在紐約曼哈頓88號碼頭。我們吃了早餐之後，陸續離船。望著昨天還是那樣遊人如鰂的大船，一夕之間竟變得如此空蕩蕩的，未免有點失落感。不過，我還得感謝這大西洋留給我的美好回憶。

二零一六年七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