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葆珍
       (現居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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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葆珍◎這樣的元宵節

這樣的元宵節      ◎陳葆珍◎

               
     元宵節,國內人們趕燈會;我在紐約趕文會。

     2 月21日,我頂著紐約刺骨寒風,來到曼哈頓中城西40街15號的亞洲文化中心大廳。一條橫額特別醒目----“紀念陳毅詩書畫作品展”。主辦單位是紐約詩詞學會、詩畫琴棋會。

    早已高朋滿座。我逐一流覽。第一部分是陳毅生平介紹,特別展出他的詩詞、書法作品;第二部分是詩詞學會會員歌頌陳毅的作品;第三部分是詩畫琴棋會會員緬懷陳毅的歌曲、書法、繪畫、剪紙作品。

    剪綵儀式過後,由嘉賓及詩詞學會會員朗誦陳毅詩篇以及會員創作的詩歌,唱顧問王世道作詞曲的《喜聽將軍風雅聲》,場面熱鬧。四時半左右陳毅女兒陳叢軍在百忙中抽空參觀展覽。人們為她重演一些精彩節目。

    我仔細欣賞她,在她臉上尋找陳毅與張茜的影子。她,中等身段十分豐滿。一頭黑髮伴著白皙皙的鵝蛋形的臉,彎彎的柳眉,下面撲閃著一雙睿智、明亮的眼睛。雖有眼角的魚尾紋記下了歲月,但那猶存的風韻令人難以猜其芳齡。舉止端莊、平易近人、彬彬有禮,好個大家閨秀!毫無嬌氣、驕氣、俗氣、官氣。她,這一位英雄與美人結合的產兒,不但容貌上留下陳毅的大方、張茜的美麗,而且承傳了其父美好的人格。雖然在致辭中短短數語,但卻是那樣動人心扉。

    “我父親不屬於我和我們一家,而是屬於我們國家屬於整個民族的。他是我民族千千萬萬優秀分子中的一員。現在,人們(包括海外華人及外國人)知道我的身份之後,紛紛向我表達對我父親的敬意。這讓我感到自己的生存增添了一種意義,那就是為父親而活。要把父親的遺願和他的品格承傳下去。您們在座這麼多老前輩還有年輕人這樣紀念我的父親,讓我十分感動。我謝謝您們……”說到這裏她泣不成聲,頻頻拭淚。我噙著熱淚望著她。

    與她同喜同悲的人何止我哪!書法家趙魯為完成一幅展品昨夜通宵不眠;那83歲高齡的畫家梁炯勳為表現陳毅的高潔而畫的青松也畫至三更半夜;那原中國抗美援朝志願軍文工團成員、詩人海鷗,本來行動不便還蒞會朗誦陳毅詩篇;會員們掏腰包制展品;紐約詩詞學會不惜高價租這黃金地段的展廳……

    我在想這一切,圖的是什麼呀?在這銅錢臭充塞的社會裏似乎有點異樣。然而,作為文化人,為繼承我民族的精神財富而異樣一點,值!

    我有幸在會上朗誦拙詩《懷念陳毅》並和陳毅女兒合照,她在接受我送給她的書後,低聲說了句:“這是您寫的?”

    “是我、還有和我的朋友一起寫的。”

    “謝謝您,謝謝您的朋友!”

    懷著一顆被烘暖的心送走陳毅女兒之後又冒著寒風乘車到唐人街,出席“乾坤基業”這單位舉辦的一年一度的元宵座談會。

     會議設在中國城的黃金地段,在mott  st. 30 號的“絲路網咖”。這樣的咖啡室命名,可見其深厚的中華文化底蘊。咖啡室內有閣樓,是該店老闆蔡政存先生給“乾坤基業”提供活動的地方。

   “乾坤基業”是紐約熱愛祖國文化的人士為弘揚中華文化而架建的中美文化交流平台。我對“中美文化交流”這一提法很感興趣,後來想到著名詩人華特·惠特曼詩句,便又釋然。詩云:“美國是一首最豐富的詩歌/她不只是一個民族/她是由許多個民族組成的新民族。”

    這閣樓雖小但人們在這裏辦的事卻驚天動地。短短三年,辦了“海上來的寶筏”、“紀念鄭和下西洋六百周年”、從鴉片戰爭百周年至香港回歸十周年的“百年回顧”等大型展覽。其中展品,有中英對照的文章和歷史照片,贏得中外人士讚譽。“乾坤基業”的骨幹創辦《乾坤》雜誌、“乾坤網”以及帶華裔與非華裔青年學生到中國辦夏令營。

    我參加他們舉辦的集會已是第二次了,會上不乏非華裔人士,有些還是知名作家。

    席上自然無白丁。大家在說了一番勉勵的話兒之後著重研究如何弘揚中華文化。《乾坤》編輯向大家出題來啦,那就是:“整理移民文化史”。

    七個大字,讓我眼前一亮,似乎看見百年多前在移民監獄裏祖輩用血寫在牆壁的詩句;似乎聽見包括先父在內的老詩人創辦的四海詩社揮著詩旗在吶喊。這祖輩、父輩的詩魂在曼哈頓上空飄蕩著,來到這詩席上鏗鏘有聲:“是時候了,當今漢書大開,你們這一輩與下一輩的詩人任重而道遠。”

    這時,我思想開小差了。因為這隔壁樓上就是先父故居。我想起25 年前的情景:在那狹小的民房裏我幫父親整理708篇詩稿。這是由他們發動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全球詩賽詩稿。後來,印成的《四海詩聲》,應該是移民文化史的見證之一。

   “陳老師,請您發言。”

    遞到眼前的麥克風,打斷我的思路。我在推託。誰知會議主持人譚惠清小姐說:“那邊桌上的那位周小姐多次問我您今晚來不來?”

    一句話,嚇得我無地自容。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真想發揮吾輩的看家本領:“老鼠兒子會打洞。”

    會後,那位中華商業廣播電臺營業代表周關淑媚小姐特意留我談了許久,有不少誇張性的詞語,讓我受之有愧的同時又意識到壓力和張力。我感到這不是兩個生命的個體在對話,而是我民族的兩代人在海外對話。這位年約四十多歲的電臺營業代表,能對老一輩從事中國文字工作的人以認許、尊重,乃因這輩人仍在海外承傳中華文化。她所敬重的是這輩人的文化背景。她怕的是我們祖輩、父輩的老詩人隨著生命消逝已帶走不少精神財富,她不想現在這一輩的老詩人、畫家、書法家們也這樣。

    這位周小姐伴我在茫茫夜色中走向地鐵站。雖第一次見面,我們卻像老朋友那樣。我那老邁的、沉重的腳步和她那堅定的、輕快的步伐發出的響聲,在這將要落幕的元宵、在這從喧鬧走向寂靜的紐約之寒夜,自然入拍。

    夜深了,我仍被這種聲音困擾。聽著,忽然又多了一種“瑟瑟”聲,捲簾一看:久違了的大雪,紛紛揚揚。

    啊!嚴冬過後,春天不遠啦!

   2008年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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