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五月六日 ◎陳葆珍◎
每逢臨近這一天,我的心緒就不寧。免不了胡思亂想諸多感慨。想到老來歲月加中減的,多想日子過得慢些;然而想到五月六日這個特殊的日子,又望它快些來到。因為我知道,離開刀日子越來越遠,我的命就越有保障。
三年前這個時候,我從死神的魔掌下掙脫而逃,剛剛醒了。而26年前的這天我移民到紐約,往機場接機的我的雙親,卻進入永恆的睡眠歷時十多年。
三年前的5月6日,可能雙親根本就不想重現當年到機場接我的情景,不要在天國迎接我,他們可能雙雙站在銀河河畔,面向下界,唱的不是我嬰兒期聽慣了的“小寶寶,睡吧”;而是在喃喃呼喚:“女兒啊,你醒醒 ……”
人天兩隔,可與雙親心靈相通。在昏迷中我終於聽到爹娘的呼喚。我睜開雙眼,在尋找雙親的身影,看不到了,只看到灰白的天花板,但我感覺到室外該是色彩斑斕的。
出院的路上,似乎第一次看到人間如此妙麗,啊!我為什麼平日對此視而不見。
對時間的認知,從未試過像病後那樣真實迫切,確確實實領會到時間就是生命這句話的內涵。唉!已經太遲啦!這時,我像窮光蛋在計算一分錢如何用才有價值那樣對待時間。我剩下的唯一財富是時間。一切飲食習慣的改善與在晨運時的認真,我覺得這是增添存活時間的必經過程。醫學研究說:人在負面情緒作用時其細胞在顯微鏡下與癌細胞沒兩樣。於是我強逼自己樂觀,我把這當作是活命的保證。惹不起也能躲得起。用這種超凡脫俗的態度對待不快之事,這畢竟是表面功夫,最根本之法就是進入另一個天地。這就是我為什麼熱衷於寫作的原因。
在進行小說創作時,你與書中人物同呼吸,你似乎不是生活在現實世界中。我現在寫《虎為媒》,每天一進入我的小說環境,我就立刻忘了一切。經常因為寫詩給老虎以致忘記下車或把物品遺留在巴士上,煮飯不放水,甚至一覺醒來叫老伴開車到醫院接老虎出院。待老伴一句頂撞:“要不要送你看神經科”。這時,我才回到現實中來。
寫不出時十分不安,但經過努力寫出來了那種感覺如同陣痛後孩兒出世那樣充滿快感。所以,我把自己的著作當作是我的孩子。我對天這樣說:“爸爸,我和你一樣有十個兒女!”
望著我這十本書,心裏充滿溫暖,是它們陪伴我從耳順走向隨心所欲。
但願我能迎接多幾個5月6日。也望天上的雙親記住,你們的女兒已經老了,不用對她唱搖籃曲啦!
2008年5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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