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葆珍
       (現居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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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葆珍◎有緣夢裏來相會

 

有緣夢裏來相會   ◎陳葆珍◎

也許是緣份吧。這2008年將逝的前夜,四川學子的畢業照走進我的夢裏來。

記得入睡前,剛看過一張“歷史上最令人痛心的畢業照”,即時被挑起那傷心的絮頭,草草寫下詩稿。輾轉反側之後,好不容易睡去,又一場校園驚夢,讓我不想醒來。

像這樣夢回校園,廿多年來,不止一次了。往往是在講壇上忘了帶教案,或是找不到教室的。

昨夜,朦朧中,一群學生到我家來賀年。我仔細看著一張張鮮活的面孔,啊,長大了;不!成熟了。還帶著孩子來呢。

他們像我每次回南寧與之見面的情景那樣,勢必來一個“下馬威”,說:“陳老師,我們被您考多了,現在輪到我們考您了。題目很簡單:您叫出我們的名字。”

天哪,名冊上成千的學生名字在手中滑過,幾十年的歲月在眼前晃過,這問題可不容易回答。在他們嬉笑著的面孔面前我只有垂頭喪氣。

我家空間不大,那兩代人擠得滿滿的,幾乎讓我看不到墻壁。他們帶來的孩子挨著我,暖暖的、軟軟的,我像靠在一座座小肉山,閉著眼,頓感人生一種滿足,在自我陶醉。

一位中年的男子,還是像他年少時那樣瘦,高高的額,一道劍眉,眼睛永遠是那樣炯炯有神,雙唇還是那樣閉得堅定,我一下子就叫出他的名字:“劉寧!”幸而他的到來,使我在學生對我的考試中不至於淪爲“白卷英雄”。我嬉笑著說:“當年那位‘白卷英雄’是姓張的,與我陳姓不相干。”

這位學生居然和我談起拙作《情感滄桑》,我還向他提及這本小說的寫作初衷。我說:“這小說在腦中醞釀近十年了。一天我看錄影帶,看到當年全國反右領導小組組長親自說:‘其實什麽叫做右派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當時我除了敬佩他的坦誠外,潛生一種想向人們說清那段歷史的欲望,這樣就執筆了。”

“老師,這本書讓我很感動。那‘三反’運動和抗美援朝是否寫多了?”
“當時的運動就是多。不過你的意見很好,我會考慮,因爲作者必須慎重考慮剪裁。”

“我可能提錯了,老師您不要見怪。”

“怎會呢。我謝你還來不及呢。我就喜歡讀者能像你那樣。我會從中學到不少東西。”

我還在那兒滔滔不絕地說:“朱光潛教授要我們寫小說也要像寫詩那樣,我正在這方面探討。”

說著,我想和這位男生合影以便留下這師生難得的談論寫作的情景,可怎麽找也找不到相機。打電話給外子,可電話又是爛的。

這時,幾個女生湧過來,向我告別,說要到別處開Party。一位男生拿他的相機給我們拍照。這時我腦海裏忽然浮起睡前看過的那張四川地震後的畢業照。心裏一陣抽緊。

臨別時我怕就此失去聯繫,叫他們留下地址。我翻開一頁,上面一名女生赫然寫著:“四川xx鄉……”

下面的字我看不清楚,我失聲道:“怎麽你來自四川?”我記得我教過的學生沒一個是四川的,但這一句我不敢說。
她慘然一笑道:“我知道您的學生來看您,我就跟來了。”
 
這時,我想起睡前看的那張畢業照,在最前面正中那女孩的遺像多像她,啊!那披肩的黑髮、燦爛的笑容……

天哪!你爲什麽鑲嵌在鏡框裏再也不出來,我這無法尋覓的、世人再找不到的你的笑容。啊!這讓我夢魂纏繞的笑容!

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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