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       ◎陳葆珍◎

一陣清脆的童聲驚動正在閉目養神的我。瞧車門望去，一對白人母子正在上巴士。

我像獵手發現獵物那樣心頭怦然一動，這是我碰見可愛的孩子時一種反應。我素來在外只愛在人家的背後以逗女孩為樂，對男孩沒什麼興趣。因他們那調皮勁不讓我喜歡。而女孩自小就有女性的溫柔羞澀，尤物畢竟是尤物，你會從那可愛的小臉蛋上想到日後她談戀愛時的紅暈還有為人母時的喜氣。可今天不知怎的，平生第一次對小男孩如此欣賞。

以貌取人是我的惡習。那男孩是美的。一頭棕色的天然的卷發特搶眼，那又彎又長的眉毛很秀氣，白皙皙的臉上撲閃著褐色的眼睛有靈氣，筆挺的鼻梁表現男性的陽剛氣，那噘起的小唇顯示他的自信。

瞧那身打扮，活脫脫一位小球星。牛仔布做的一身衣褲，還有白淨淨的小球鞋。這完全體現美國體育文化。這裡的男孩子的偶像大多是贏了的球星。從他們穿的衣服你可以看出今天是那球隊贏了。前天贏了昨天輸的球隊其標誌不能佩戴在男孩子身上的。我外孫就有此怪癖。不少男孩子以是否懂球經為交友的重要標准。眼前這看樣子不出三歲的小男孩，可能就屬此類。

果真，那吵鬧聲之大顯示著拼搏球場之牛氣。然而他媽媽卻置若罔聞。不時向我無奈地聳聳肩膀以回答我那會心的微笑。我雖不懂英語，但我聽懂母子的爭執，為的是當娘的拿著一個空了的咖啡杯。男孩要她扔到垃圾桶，可車上沒垃圾桶，她只得放在椅子下面。他硬是要她拿走。無法，她想下車扔到垃圾箱，司機不許，說：“快開車了，你就放在椅子後，到站時你拿走就是。”經司機這樣說，男孩才不鬧了。

誰知，不久又聽見他大叫：“曲奇”（西餅）。母子倆又有新的爭執。贏者自然是當娘的。只見男孩伸出那對小手讓媽媽給他噴清潔劑。他一聲不吭地逐個手指頭手掌手背慢慢地擦，還低頭反複檢查，其認真態度如在看顯微鏡。我想他可能忘了要吃“曲奇”了。這過程當娘的看也不看他一眼。等他認為雙手亁淨了，便叫了一聲：“媽咪”。於是一小塊曲奇放在他手上。

我留心看他的吃相，竟然手指頭放在“曲奇”下的那張紙上，直到最後一口手指都不碰“曲奇”。他見紙上還有剩余的食物，便用雙手捏著紙噘起小嘴在吃，弄得滿臉都是，而手指卻亁亁淨淨的。他拿那張紙放在他媽媽的手袋裡然後伸手問她要紙巾，小心地擦臉。

我在心裡嘀咕：“天哪，這不滿三歲的小男孩莫不是有了潔癖啦！在公共場所處理自己的垃圾，為什麼能這樣自律。”

我不由得對她的母親産生一種敬意。
   
二零零九年四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