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猪八戒顯靈了? ◎陳葆珍◎
最初,聽說有猪流感,心裏驚嘆猪八戒的本領比孫悟空的大。一是猪欄比猴洞多,還可以和人共居一處,甚至共居一房。這話一點不假,想當初我有幸當上“四清”工作隊隊員住進桂林的農民家,我睡房中就有一頭肥猪。二是老猪的貴恙,會讓全世界紛紛揚揚、惶惶不可終日。這兩點足可把孫悟空從大師兄的寶座拉下馬。不過這也有說三道四的,有人不敢吃猪肉。老猪轉念一想:也罷,保住同類的命,可與花果山較勁。本來吾輩就比大師兄之類多點犧牲精神,人只說耍猴而不言耍猪,我老猪爲人類可是拋頭顱灑熱血的。
後來,世界衛生組織爲此次流感正了名,冠上一個令老猪看不懂的名字。不懂英文,老猪自然有點遺憾,可不背千古駡名,也是上天有眼。我大叫好,冤假錯案得昭雪,你身居天篷元帥高位,且腹大,肯定腹無宿物。
然而,不懂英語的我再加上先入爲主作怪,至今仍愛稱那猪流感的,料大猪大量,八戒不會見怪。
就憑我看《西游記》認爲最有人性的藝術形象是八戒這一點,我會受天篷元帥庇佑的。
然而,一旦上街,心裏還是有點怕。免不了背誦羅斯福總統的名言:“我們惟一不得不感到恐懼者就是恐懼本身。”(“The only thing we have to fear is fear itself.”)
羅斯福總統救不了現在的美國。必須加强自我防範。于是,用腹式呼吸法,既在海外承繼中華文化傳統又可防身;還有,遠離青壯年。聽說他們較易染上猪流感。遠離他們,是反我之常態的。我平素愛和他們接觸,那是從《西游記》叙述爭吃唐僧肉這一點受啓發的。
昨天,冷不防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在車上坐到我身邊,我下意識地整個彈跳起來坐到他對面的位置上。我這一排不遠處有一位乘客,我看看他,心想又是年輕的,我正考慮什麽地方可以鑽。
只見那青年快速地看一眼剛才曾在我身邊的男子,緊皺眉頭,面上露出憎惡神情,之後,就轉到其它座位去了。我爲此起了疑心,于是戴上墨鏡,假裝看風景,打量這位男子。
記得我剛來紐約時家父多次警告我不能讓人發覺你在看他,因爲很久之前有人因這樣被一槍打死。
我不知道紐約人是否出于禮貌還是什麽原因,似乎人們都知道我父親這句話。
在墨鏡的掩護下,我敢于多次看這位男子。
天呀!莫非猪八戒顯靈了。是不是剛得平反,以此來逗一下人。
看他,長的是亞裔的面孔。梳個平頭,高額,方形的臉,濃眉細眼,鼻下非不毛之地,雙唇偏厚,粗脖子,雙肩碩壯,手臂粗大,脚穿一對約九號的男裝球鞋。
我不時打量他的胸部,他穿的是粉紅的女式汗衫,低胸的。衣內突出的乳部,大得約一個半的橙子那樣,周邊渾圓,中間尖而挺,對比這樣高大的身材,給人有點發育不健全的感覺。他那緊身衣,十分清晰地露出乳罩的輪廓。
不知怎的,馬上就反胃,有點想吐的感覺。
這時,想起《西游記》。記得老孫收伏猪八戒時,他正在高老莊的溫柔鄉做了三年的高太公的第三女婿。當高太公爲他那20歲還嫁不出去的女兒翠蘭招個“養老女婿”時,八戒搖身一變,好一個“黑胖漢”。但他不像老孫那樣會變,老孫變成翠蘭時可就是美人一個,還招引老猪頻叫:“請脫衣服睡吧。”
老猪就該在老孫之下的。這不,請看其岳父怎樣說他:“後來,就變作一個長嘴大耳朵的呆子,腦後又一溜鬃毛,身體粗糙怕人,頭臉就像個猪的模樣。”
八戒無法隱藏真相,就像我眼前這位不男不女的無法變得全像女的那樣,他的骨架和鬍鬚證明這點。
他和我同站下車。我跟在他後面,看他那忸忸怩怩的步姿,又讓我再度噁心。他穿一條像睡褲似的闊褲,用一個特大布袋,捂着腹部走着,活像忍着肚痛的樣子。我想,可能他變的功夫僅屬老猪的水平,怕露餡啦。不過,八戒還得悟空的一句好話:“他本是天篷元帥臨凡,只因錯投了胎,嘴臉像野猪模樣,其實性靈尚存。他說以相爲姓,喚名猪剛鬛。”可我眼前這位仁兄得不到我一句好話,我在嘮叨:“歪嘴吹喇叭,一臉的邪!”
顧得邊看他邊走路,差點把一位迎面而來的老外碰着了。
真是72年才一遇。但願這是一輩子僅此一遇。回家後說給外子聽,他說,我有眼福啦,不用買飛機票到別國看。我還不明白看什麽,他瞪了我一眼,似乎在怪我孤陋寡聞, 然後在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人妖!”
二零零九年五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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