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病中悟道 ◎陳葆珍◎

對老子的“反者道之動”一說百思不得其解,幾次看病,讓我稍有感悟。
因口腔內有一厘米的小白點,屢治無效,雖無不良反應,但爲慎重起見,便打電話到美國數一數二的大醫院找專家看病。
該醫院應我要求找來一位粵語翻譯。因屬初診,由翻譯代我填那極其繁瑣的表格,內中關于身體情况的問題不下于數十項。
他帶我進小房間,裏面一位白人女人站起來和我握手,自報姓名和職務。我知道,在美國醫院,凡到你面前服務的皆如此。記得我留醫時,連進來掃地、換床單的也這樣。我想何必多此一舉。後來,才知道這是方便你投訴的。
原來那位是醫生助理。她說因爲我初診,有必要核對我的病歷。她打開電腦,居然從1957年我在桂林第一次開刀問起,之後哪年開刀的項目說得一項不漏。有些連我自己也記不得的,她一定要等我答:“Yes或No”才放過我。接著,問幾十年來的病史,之後,才問這個月的健康情况。計有幾十個問題,連有多少子女最大的多少歲還要問,要我指定哪位是我危急時的代言人,幷留下其電話號碼。
害我說那兩個Yes、No說到嘴巴都累了。把我從頭到脚從“古”到今問個透之後,才問我的口腔。她看了我的患處,再寫詳細病歷。大醫院的醫生,只管看病;病歷醫囑由助理寫。
等這一切完了之後醫生才露面,他檢查之細緻、不信別人的結論、要親自看原始資料的態度,讓你不得不服。這比個別的華人醫生不等你說完就開藥的好多了。經專家診斷:沒事。因牙面不滑而引起與口腔壁碰撞致此。要我找牙醫磨牙。
看完病,一走了之。這裏沒有收費處。事後由保險公司結賬。
回家路上我在思索,如此繁瑣的詢問,是否多餘。轉念一想,事物之間有千絲萬縷聯繫,口腔是身體一部分,它的變化與總體有關。這就是老子所主張的“抱一”,即必須從總體看個別。個人身體如此,宇宙亦如此。
回到家對外子說了。他說:“人奇病也奇,那問得也奇。那醫生爲什麽不問你牙尖嘴利的,在家嘮叨了多少次?”
我說:“要說打假,可打不到我身上。”
停了一會,我忽有所領悟,說:“真牙變形了,口腔壁也變了形,這是我看不見却在默默進行著的身體內部的變化規律,彼此矛盾了。留下了痕迹。如果是假牙,表面平滑,像我這種變化而引起的症狀,其機會少得多。真是任何事物都朝它反方向變動的。大概可以這樣理解‘反者道之動’。”
外子說:“矛盾雙方相反又相成,相互轉化,宇宙就這樣不斷運動變化。這是自然辯證法的核心。中國人真聰明,想不到這一點早被老子說破。”
我不無感慨地說:“他那句‘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我領教多了。”
二零零九年十一月廿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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