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俗 ◎陳葆珍◎

昨天聽中央台關於天宮一號與神八對接成功的報道,這是多麼振奮人心的消息。正為此歡欣的同時卻又讓我十分氣惱。
只見那位女節目主持人在說一位“神八哥” 楊彥波。她說,最近網民見他長得帥又神情專注地工作的模樣便贊他為“神八哥”,他叫做楊彥波。他是這一項目的總調度之一,年僅29 歲。雖然,“神八哥”也不是因為他帥,但他一夜走紅了。
從這段話中可看出,這位主持人也意識到,在這時候談帥字之不妥。 可此時又有背景錄音說:一位長得很帥的“神八哥”在網民中一夜走紅。
聽到此處, 我拍案大罵:“又一次誤導。網民評‘神八哥’時談及長相,可以。你中央台不應就這問題上加以傳播。”
天宮一號與神八對接成功, 是集體努力的結果,決非一人所為。不存在誰一夜走紅的問題。 總調度者雖責任重大,貢獻不少,但總調度者不止一個,誰不神情專注, 為什麼重點談一人。即使網民喜愛其中長得帥者,作為中央台也不應照播。這會在社會上散播一種不健康的信息,那就是說:連科學研究也會和帥字連在一起的。
中央台你有沒有想到,航天事業是國家的保密專業,如此大張旗鼓的人物特寫鏡頭,給網上提供個人資料收索的方便。居然,還有些地方報紙提及這位“神八哥”的婚姻狀況,可見“八卦新聞”的作用。這一切宣傳,對楊彥波本人的前途和國家在這一事業的安全系數會帶來什麼不良影響,你們究竟想過沒有?
說穿了這是文化上的媚俗。帥不帥, 各花入各眼。 這又不是選美,又不是靠色相吃飯的,這樣嚴肅的科學研究卻和這樣平庸的話題牽扯一塊, 未免是對科學的一種褻瀆。
這位主持人之所以會作這樣的介紹,是有其社會基礎的。 你看看中國民航的“空姐”、電視台的節目主持人,看得出在長相方面雖不明文規定但在選人時會注意到的。 而這一點,從美國這兩方面的人的長相,你就不會發現這個問題。七、八十歲還在主持電視節目,甚至還可以成為“名嘴”。那次能讓飛機平安降落在哈遜河上的全體機組人員, 沒有人介紹他們長得帥不帥。幸而他們是上了年紀的人,不然,剛出道的美女不一定會這樣有經驗地疏散乘客至無人受傷。
長得帥生得美,不是壞事﹔但若誰把這作為錄用人的標准之一,那就是壞事,潛意識裡有這思想作怪,會埋沒真正的英才。
而這樣的潛規則在民間有的是。你到一些大陸城市的餐館, 你會發現一些身穿旗袍的女子站在門口招攬生意。早幾年,我回國被人在餐館的“總統房”設宴招待。從進門到二樓的“總統房”夾道排着二十多個身穿旗袍的女子,那袍衩開至離腰不到一尺半。 於是,那白花花的肥瘦各異的大腿,在你眼前晃着。我當然不會目眩神搖,只是一陣惡心。再加上“總統房”一詞的濫用,又使我十分反感。整個晚上在想:吃飯就吃飯嘛,何必要靠女人的色相﹔既沒法做總統,又何必要坐“總統房”,為什麼不取名為“貴賓房”。 這究竟說明一種什麼樣的心態?這聯系到上海旅遊時聽導遊介紹:“上海的曼哈頓”,我也十分反感。好好一個“上海灘”,為什麼非要和紐約的曼哈頓連做一起叫呢。這是不是潛藏着一種民族自卑感?
和世界接軌不是這樣接的。不過,這是民間的,不便過多指責。但如果一旦上了不管是哪一級的電視節目,那就另作別論了。如中央台曾介紹過一位患敗血病的少年,記者問他最想做哪一件事? 他答:“想吃肯德基。”
少年的答話讓我心裡一陣酸澀。“肯德基”在美國已被視為垃圾食物,吃它,卻成為一位中國少年最想做的事。可悲! 那“肯德基”老板一定大叫:“可喜!”難找這免費的廣告。難道中央台不可以在這位少年的答話後加一點引導麼?
可能有人會說:別杞人憂天,這只不過是孩提之語, 但最近國內有位醫生對受傷的女孩又這樣說:“好好養病, 病好了阿姨帶你吃‘肯德基’!”
可能又有人說:“別小題大做,這是生活上的閑談。”可“大題大做”的卻沒少做呢。聽說被國內網民稱為“美女學者”的于丹,將要來美國講學。我不知道,學者就是學者嘛,美不美與學者有何關系?
我曾聽過于丹在中央台的“百家講壇”講學,當時就覺得未能抓住老子哲學的核心。今天,我聽中央台轉播“東西論道”電視論壇關於主題為“道教文化與現代文明”的論道中,感到這與于丹的講法截然不同。原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許嘉璐對話英國漢學家、世界宗教與環境保護基金會秘書長彭馬田,各自闡述東西方對道教的理解,談道教關於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思想。他們都能抓住老庄學說的核心,不用浮夸的語言而能生動地闡述。聽這樣的講學可說是一種享受。
聽說大陸的研究老庄的學者聯名上書抗議于丹這樣講國學。他們聯名出的兩本書《孔子着急了》《庄子生氣了》是針對于丹的媚俗性的講學而寫的。其中《庄子生氣了》一書在紐約圖書館已被讀者翻到舊了。可見紐約的華人對此事十分關注。《庄子生氣了》是學者們對于丹曲解道家哲學思想的批判。在她還未到紐約之前,有意想聽她講學的人不妨先看看這本書。
奇怪的是,在北京于丹簽名出售她的《心得》一書時,聽說排隊買書的人從街上排至三樓。而竟有這樣的一位文人,為要對作者表示面對面的抗議,跑上三樓到于丹面前,展示其文化衫上的幾個大字:“孔子着急了!庄子生氣了!” 最後被在場的保安人員架走。
這究竟又是什麼文化現象?記得當年文化大革命剛剛結束,人們排隊購買秦似教授出的《現代詩韻》字典,這樣的書竟一下子可以買去上百萬冊。是不是很久沒書看了? 而今天,為什麼中國人對講道的書會這樣如飢如渴?
不必追究為什麼,只追究正因為民眾有這樣的心態講學者是否能因勢利導。我認為,像許嘉璐先生那樣嚴肅認真,能吃透古代哲學家的思想精髓,才有資格傳道,才不至於誤導。正確繼承中華文化,必須有這樣的人做橋樑。而帶有指導性的宣傳機構,在傳道時,尤要慎之又慎。
二零一一年十一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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