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陳葆珍◎
每天晨運,在人行道上經常碰到的人不外就是那幾個,相互點點頭揮揮手就算是打了招呼。到公園後見到的人也是些常客,大家在無形中固定了的地盤各就各位。
今天,我照例在人行道上與那位中年的西裔男子相遇,他也像往常那樣跑步從不按直線的 ,歪歪斜斜地迎面跑來。戴着耳機,向我揮一下手便從我身邊跑過。在他後面不遠處有隻灰色的小狗跟着。小狗之後一大段路沒有人。它身上還穿着棉背心。我雖叫不出這狗種的名稱但我知道那是良種的。
那小狗向我跑來,在我腳邊團團轉。時左時右,不停地甩尾巴,我知道這是親善之舉。我疾走,它就跑到我的腳邊﹔我停下,它又望望我也停下。這讓我意識到它在求我收留。
我怎能收養它,想起那些天天遛狗蹲在地上撿狗屎的人,多麻煩。把它帶回家,我就不得安寧。我連自己差點兒照顧不了還養什麼狗。於是我下決心擺脫它。
趁它不留神我一個箭步跑到公園,躲在小孩遊樂場的矮牆下。我探頭向外望,不久,它在公園門口出現了。我有點慌,看見它那徬徨的眼神,又有點憐憫。心裡在說:“我不能把你帶回家。你可別發性子把我咬一口。”
可能是憑氣味找人吧,不然,它為什麼一下子就找到我。只見它躍起身子,跨越矮牆跳到我的腳邊。我只有離開公園,可又不知往哪個方向跑。跑回家嘛,門一關了事,但它會吠得你不得安生。
我慌慌張張的,不敢跑過馬路,怕一不小心被車撞死。好不容易等到車在紅燈前停下,我氣急敗壞地跑過馬路。一看,那小狗比我還跑得快,在馬路那邊正搖着尾等我過去呢。這情景被走來的街坊(菲律賓女人)看到了。她問我怎麼一回事。我用幾個英文單詞湊成一句話說:“我很害怕,它總跟着我!”她點點頭說:“我知道。”
說罷,她蹲下來,攔住那隻狗,不停地撫摸它。我“三十六着,走為上着”,頭也不敢回。拐彎跑了一段路之後,又不放心,跑回剛才那地方看看那隻狗怎樣了,誰知人和狗都不見了。我這才鬆了一口氣。便放慢腳步向公園走去。
這時,在我前面走着一位白人女人,每天這個時候什麼人來公園基本上都有個規律的。這白人女人顯然是稀客。見她到處張望,我便問她,是不是找狗。她說的話我聽不懂而我又沒法說出剛才發生的一切。她似若有所失,走了。這時,我後悔剛才不該這樣對待那隻狗。如果讓它跟着我在公園做操,說不定還可以讓它的主人找到呢。後來我又自我安慰,認定那位白人女人不是來找狗的。好在還有那位菲律賓女人肯收留,至於她怎樣處置它,那就管不着啦。可能她把它賣了。
晚上,我把這念頭告訴女兒。女兒說,不會的。可能那菲律賓女人打電話告訴它的主人。因為在狗的脖子上都挂有一個牌子,上面有註了冊的身分証。一查就知道狗主的信息。可能現在它已被主人領走了。
會有這樣的人的。這不,以前我的朋友掉了手機。當晚就有人打電話叫他去取回。
真這樣,我就不內疚了。但整天,狗的形象就在眼前晃着。這時,又想起48 年前被趕到農村時養的那隻狗,在我們被調回城市與它告別的那一刻,它低着頭,流着淚。這情景,一直縈繞於腦海,揮之不去。想起今天碰見的這隻狗找不到主人的可憐相,讓人心疼。我對外子說:“不知它為什麼不跟那個正在跑步的西裔男子而掉轉頭來纏我。”外子說:“可能知道跟誰會可靠些吧。”
它看錯人了。這時,讓我想起國內那些在路邊撿回棄嬰而把他(她)養大的人,不禁倍添敬意。
二零一二年一月十八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