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牆          ◎郭乃雄◎
 

歐洲人慶祝柏林圍牆倒塌20周年，湊巧的是，歐盟最大的「疑歐派」捷克也於上月底通過了里斯本條約，障礙掃除了，一個新體制的大歐洲可望明年貫徹實踐，歷史時刻來臨之妙，更令人覺得119這個日子非常值得紀念。

的確，柏林圍牆之倒塌，意義殊深，給世界帶來了翻天覆地之變化，首先冷戰結束，意識形態宣告走入歷史，世人免除美蘇可能爆發核戰的危機威脅，繼之歐元誕生了，歐盟版圖擴大了，金磚四國湧現了，貿易的勢力對峙取代了軍事的勢力對峙，全球化如火如荼進行……回顧過去種種，這廿年可說歷盡人事幾番新。

此外，柏林圍牆倒下，意味世界最大的交流障礙得以解除，且隨貿易暨文化往來的日益頻繁，全球變得暢通無阻，即使有所謂後冷戰時代的「文明的衝突」，但無礙全球化浪潮之掀起，文化的差異已經淪為次要，因為整個世界都在瘋狂「向錢看」，哲學大師亨廷頓口中的「文明的對抗」，事實早已抵擋不住金融與貿易的運轉高溫，而有日漸熔化之勢。

然則，柏林圍牆倒下，世界真的不再有任何意識形態或正邪對峙之圍牆嗎？有的，只不過那是一道無形的牆，準確來說，是一道由全球化衍生的世界貧富懸殊之牆，把新自由主義及社會主義、富人及窮人、壟斷及弱勢、暴利及饑荒、貪婪及卑微、掠奪及受害、環保及破壞……分隔成兩個悲喜世界！比起有形的牆，無形的牆更堅不可摧，殊非119那天滿腔理想熱情的民眾所能推倒。

冷戰結束，蘇聯分崩離析，代表經濟自由化的雷根主義及柴契爾主義得以乘勢崛起，把世界帶進一個全新的發展框架上，目標是建立自由市場機制，掃除所有貿易堡壘，鼓勵自由競爭，反對國家干預，使人類互相依存，追求所謂「自由村」的大理想！

但可惜，盎格魯撒克遜人主導的全球化，由於路線手法缺乏道德價值，人往往被置於商品之下，隨著發展步驟的向前，全球化越來越暴露出大國犬儒主義之本質，南北半球的貧富差距反因此快速擴大，投機炒作庶幾主宰了金融生態，一場接一場的風暴或海嘯，使得全球陷入百年來從未有過的頻仍動盪！

世人可感受得到，曾象徵人類之恥的柏林圍牆，雖已頹然倒塌多時，但廿載後的今日，另一道無形巨牆已悄然代之而起，矗立在南北半球之間，這邊牆的人，佔人口的20%，笙歌妙舞，掌握全球80%財富，消耗全球商品及服務總量的86%，另一邊牆的人，每天賺不到兩美元，40億人生活貧困，日坐愁城，世界還有其他的牆能像這無形之牆道盡「只見富人笑，不見窮人哭」的嗎？

當然，無形的牆還在掩蓋許多潛在的生態危機，以及金融投機炒作的人類貪婪，全球化發展的結果使世界資源遭到空前掠奪，社會的麥當勞化也使文化及人心日趨空洞，地球污染、氣候暖化、森林消失，正一步步重創地球，而貿易失衡、市場炒作、金融分贓，更把世界弄得擾攘不安，怪不得支持「托賓稅」，反對全球化的組織ATTAC，要大聲疾呼：「世界不是拿來賣的！」

在柏林圍牆倒塌的廿周年酒會上，西方領袖必然觥籌交錯，熱烈慶祝一番，畢竟圍牆的倒塌，獲視為人類的一大進步，然而又有多少人能意識到無形的牆之存在？以及其所代表的人性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