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仍活在卡繆筆下的荒謬世界嗎?
◎郭乃雄◎
卡繆逝世50周年,法國媒體紛紛著文紀念,共同向這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致以崇高敬意,連總統薩爾科齊也想趕卡繆熱,有意把一代偉人遺骨移奉先賢祠,以紀其功。
卡繆締造近代哲學新思潮,對法國文學貢獻殊深,誠然值得今日紀而念之,尤其處身現今動盪紛擾,價值混亂的時代,卡繆半世紀前所作的批判,更令人深有同感,卡繆筆下的荒謬、反叛、渴求希望的存在主義世界,何嘗沒有我們現代人活著的影子?
911事件爆發、反恐戰爭點燃、非典及甲流時刻蠢動、金融風暴紛至、全球化推動、貧富懸殊擴大,排碳激增、生態惡化……說實話,現今的世界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荒謬,越來越像存在主義作品裡的荒誕人生,人雖存在,意義卻是虛無的。
重溫卡繆的哲學觀,人們體會深刻,當年卡繆喊出:「我反叛故我在。」非無道理根據,在卡繆而言,反叛是爲了對抗荒謬,而荒謬是世界的諸多不合理和人類呐喊彼此衝突而衍生的,一如「異鄉人」裡的主角,面對死刑審判還辯說殺人是由於「陽光太刺眼」,有著同等的荒謬及可憎。
卡繆透過反叛思維來批判現實世界的荒謬,但也同時強調對希望之堅持,拒絕聽天由命及一切自殺傾向,他在「西西弗斯神話」裡,援引苦命人西西弗斯作例子,要世人大膽假設西西弗斯儘管每日都徒勞無功做同樣的事,但心底也許是幸福的,故事雖然是個悲劇,但主角每走一步路就換來一個希望,何苦之有?卡繆強調的「哪處有生命哪處就有希望。」成為當今最能鼓舞人心的經典金句。
卡繆逝世前的10年,是他一生中最光芒四射,也最多衝突的里程,在這期間他榮獲諾貝爾獎,但也激怒了眾多塞納河左岸的「進步分子」,因為在當時的冷戰期間,他的言論是站在共產國際的對立面。
曾是共產黨徒的卡繆,大肆鞭撻馬克思主義,為民主做了大量辯護,他說:「一份報紙是一個國家的良知。」「民主是要來保護少數人,而非成為多數人的律法。」字字擲地有聲,堪稱治國者的金科玉律。
法共的人道報曾怒批卡繆是資本主義的一條狗,連他的存在主義好友薩特也因此反目,批他自我貶損「反叛者」的形象。不過他仍堅持說真話,認為作家「不該用謊言掩蓋自己知道的真相,還有就是能夠反壓迫。」
卡繆主張法國應留在阿爾及利亞進行共治,反對獨立運動到處放炸彈之恐怖行為,並強調自己母親的生命置於正義之上,事實上他對阿爾及利亞始終懷有感情,當被問到國家認同,他不提法蘭西,卻說自己的祖國是「法語 」。
1960年1月4日,楓丹白露南面的6號國路,白雪皚皚,一輛行進中的Facel-Véga高級轎車驟然失控,撞上路邊彷如上帝權杖的筆直大樹,車身頓時皺如紙團,一代文學巨星就此隕落,車裡還留著一部尚未完成的遺作(Premier Homme),他的口袋發現有一張火車票,原來當天他只要乘火車便可逃過死劫,但冥冥中造物早有主宰,夫復何言?
他生前說過:「寧學習生存和死亡,也不要成為上帝!」這個他,就是卡繆。
(曾刊載歐洲星島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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