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虎為媒》的第一位讀者
◎陳葆珍◎
今年一月,我的老虎離開作家出版社。據朋友來信得知,牠先到了天津劉義族教授家;然後到了上海,拜會回國探親的作曲家魏企祥先生。
我與企祥先生在文學上的情緣,讓他成爲《虎爲媒》的第一位讀者。
事前,我曾爲老虎鳴鑼開道,通知他:
“老虎已在路上,請注意。”
1 月20日企祥先生來信說:“老師,今天收到郵件通知單,馬上就去取了。因爲我用了筆名企祥,和我的身份證件上的翔不同,差點不給我。很清秀的封面。
今天晚上我就會開始拜讀。你真了不起。我會帶回紐西蘭給他們兩位。先我代表大家謝謝老大姐了!”
企祥先生對封面的贊揚,讓我對封面設計者馬炳威、陳偉成先生倍添感激,爲我諸多挑剔而向他們致歉。事情是這樣的:偉成先生先後畫了兩張草圖給我。後來,在我徵求紐約詩詞學會同仁的意見後,就虎頭正面還是側面問題與之磋商,致令他反復修改。
企祥先生讀書的熱情讓我感動,他果真在收到書的當天晚上開始閱讀。這樣對朋友勞動的重視,讓我心裏有一股暖意。
1 月21日企祥先生又來信說:“陳老師,昨晚看了第一章,馬上讓我想起當年看紅樓時候的感覺,就是作者的學問之豐富,學識面之廣,是我們幾輩子也學不到的。我佩服陳老師又是這樣的一個巨匠。那麽多的豐富的知識,一定不是老師60年所積累的,而是學習的結果。就是說,老師在寫作的過程中從一個作者變成了一個巨人。因爲在如今浮躁的社會氣氛下,出老師這樣的作品,那麽大量的行業知識和歷史知識,是鳳毛麟角的。我相信,它會逐步得到越來越多的眼球的關注的,之所以說逐步的,是因爲它較深。向老師致敬!”
那信上的字粒像無數的石塊敲碎了大西洋那層薄冰,我躺在床上,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不亞于大西洋的浪聲。這熱情洋溢的話語,雖是誇大了,但這是真誠的鼓勵、親切的共鳴。他的信把我拖回那與老虎相處的漫長歲月。
自從送虎上京之後我無時不想牠。我曾給企祥先生去信訴苦:“我妒忌你了。我的老虎不理我了,真正的縱虎歸山。直到現在我未見到牠。”
我想起那八年的創作過程,其艱苦不在話下。我常這樣笑自己:“不能超過八年。八年,都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了。”
關于我的創作過程在拙作中已簡述。現再補充一下。爲克服我的愚昧,與此書寫作有關的書籍我看了近40本。我在初稿中先把小說粗綫條地寫了出來,就像畫家在紙上畫一個輪廓那樣,這樣,心中有數了,看書就有針對性。不動腦不動手這樣看書是白看的。爲此,我寫下的讀書筆記、分門別類整理的資料,不下幾萬字。有些是孤本的無法買,便在家裏用複印機印下重要章節。爲收集資料,我兩次回國,跑圖書館、書店。有時爲寫一兩句話竟要看一本書。如教師坐西還是坐東,就這個東西兩字看了《中國古代禮儀》才落實。連下酒的小菜, 也得查《儒林外史》《官場現形記》。珠江上行駛的是什麽船,也要看完《中國航運史》才敢寫。也許有人會說,這不是歷史書,何必這樣認真。但我對自己的文字就這樣苛刻,不容許所描寫的生活細節有違真實。至于拙作中有一些文學樣式以前從未寫過的,就到處找資料研究其寫法。如書中上至聖旨、下至街頭的叫賣詞,我在紐約圖書館泡了一整天,查閱典籍,弄懂了它們的寫法才敢執筆。
寫書把自己弄得瘋瘋癲癲的。爲寫武打場面,我重讀《三國演義》《水滸傳》與金庸小說,寫完後還按自己的文字在家裏舞一下拳,拿著木棒當劍,試一下套路是否行得通。至于跪拜禮、道萬福等無不在家對著鏡子試演一回。
熟悉生活十分重要。而古代生活與今相距甚遠,况且還有各階層的以及不同國度的,我要求自己在看書、電視及畫册時帶著問題加以聯想。如寫到中外的海盜,除了看《海盜史》《沉船》的書外,凡電視上出現大海及恐怖分子的鏡頭時,我都把小說的情節浸入其中來看,邊看邊考慮我的書怎樣寫。遊大西洋,我在甲板上望著滾滾波濤在想我小說的主人公遇海難的情景。爲了寫無人島,除了讀《魯濱遜飄流記》《求生手册》外,還要女兒開車到紐約近郊的大莊園,專門走進那座大森林。朋友寄來的風景片及我遊九寨溝,都對寫森林景色有很大幫助。至于我選廣州爲背景,乃因它是我的出生地,是歷來唯一沒被封海的地方。書中不少民俗,是從古留下的記憶。此書開篇,寫的是我老屋前面的巷道。而杜院,是我在廣州參觀陳家祠,在蘇州遊了園林後,再看《中國古代建築》才最後定稿的。
有些是自找麻煩的。不但寫人又要寫動物。于是關于動物的書(如《野獸之美》《野獸之愛》)和錄影帶就看了不少。至于各地的風土人情,那《大唐西域記》《西游記》《馬可波羅遊記》《鄭和下西洋》對我很有啓發。
不是所有看過的書對這次寫作都有幫助的。如最初我準備以伊期蘭教爲背景的,也讀了幾本這方面的書,對它比以前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正因爲認識進了一步才不敢寫它。後來還是以佛教爲背景,去讀有關佛教的著作。
最後,這本書從2001 年動筆到2009年5月1日結束,先後共修改10次。
正如企祥先生所說的,“學習的結果”讓我有膽量把書寫下去。越學越上癮了,即使寫作任務重,我還天天堅持至少有兩小時讀書,現在無精力寫大部頭的書了,便有比以前更多的時間讀書。這人生一世,能隨時可讀書的日子,是黃金般的日子。我常說:那黃金屋,世上無;書中有。
二零一零年一月廿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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